青樓集 (夏庭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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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樓集敘[1]

《青樓集》者,紀南北諸伶之姓氏也。名以青樓者何?蓋取秦少遊之語也。記以諸伶者誰?吳淞夏君之集也。夏君百和,文獻故家,起宋歷元,幾二百余年,素富貴而苴富貴。方妙歲時,客有挾明雌亭侯之術,而謂之曰:君神清氣峻,飄飄然丹霄之鶴。厥一紀,東南兵擾,君值其厄,資產蕩然,豫損之又損,其庶幾乎?伯和攬鏡,自嘆形色。凡寓公貧士,鄰裏細民,輒周急贍乏。遍交士大夫之賢者,慕孔北海,座客常滿,尊酒不空,終日高會開宴,諸伶畢至,以故聞見博有,聲譽益彰。無何,張氏據姑蘇,軍需征賦百出,昔之吝財豪戶,破家剝床,目不堪睹。伯和優遊衡茅,教子讀書,幅巾筇杖,逍遙乎林麓之間,泊如也。追憶曩時諸伶姓氏而集焉。喜事者哂之,弗究經史而誌米鹽瑣事,質之於頑老子,曰:賢哂其易易,竟弗究其所以然者。我聖元世皇禦極,肇興龍朔,混一文軌,樂典章,煥乎唐堯,若名臣方躅,具載信史。茲記諸伶姓氏,一以見盛世芬華,元元同樂,再以見庸夫溺濁流之弊,遂有今日之大亂,厥誌淵矣哉。史列《伶官》之傳,侍兒有集,義倡司書,稗官小說,君子取焉。伯和記其賤者末者,後猶匪企及,況其碩氏巨賢乎?當察夫集外之意,不當求諸集中之名也。伯和拜手曰:先生知予哉!

至正丙午春頑老子張擇鳴善謹敘

[1]此序僅見於說集本卷首。

青樓集誌[1]

唐時有「傳奇」,皆文人所編,猶野史也,但資諧笑耳。宋之「戲文」,乃有唱本,有諢。金則「院本」、「雜劇」合而為一。至我朝乃分「院本」、「雜劇」而為二。「院本」始作,凡五人,一曰副凈,古謂參軍;一曰副末,古謂之蒼鶻,以末可撲凈,如鶻能擊禽鳥也;一曰引戲;一曰末泥;一曰孤。又謂之「五花爨弄」。或曰,宋徽宗爨見國[2]來朝,衣裝鞋履巾裹,傅粉墨,舉動如此,使人優之劾之[3]以為戲,因名曰「爨弄」。國初教坊色長魏、武、劉三人,魏長於念誦,武長於筋鬥,劉長於科泛,至今行之。又有「焰段」,類「院本」而差簡,蓋取其如火焰之易明滅也。「雜劇」則有旦、末。旦本女人為之,名妝旦色;末本男子為之,名末泥。其余供觀者,悉為之外腳。有駕頭、閨怨、鴇兒、花旦、披秉、破衫兒、綠林、公吏、神仙道化、家長裏短之類。內而京師,外而郡邑,皆有所謂構欄者,辟優萃而錄樂,觀者揮金與之。「院本」大率不過謔浪調笑,「雜劇」則不然,君臣如《伊尹扶湯》、《比幹剖腹》,母子如《伯瑜泣杖》、《剪發待賓》,夫婦如《殺狗勸夫》、《磨刀諫婦》,兄弟如《田真泣樹》、《趙禮讓肥》,朋友如《管鮑分金》、《範張雞黍》,皆可以厚人論[4],美風化。又非唐之「傳奇」、宋之「戲文」、金之「院本」所可同日語矣。嗚呼!我朝混一區宇,殆將百年,天下歌舞之妓,何啻億萬,而色藝表表在人耳目者,固不多也。仆聞青樓於方名艷字,有見而知之者,有聞而知之者,雖詳其人,未暇紀錄,乃今風塵澒洞,群邑蕭條,追念舊遊,慌然夢境,於心蓋有感焉;因集成編,題曰《青樓集》。遺忘頗多,銓類無次,幸賞音之士,有所增益,庶使後來者知承平之日,雖女伶亦有其人,可謂盛矣!至若末泥,則又序諸別錄雲。至正己未春三月望日錄此,異日榮觀,以發一笑雲。

[1]此誌僅見於說集本卷首,作者署「夏伯和」。[2]爨見國,應是「見爨國」之誤。[3]劾之,當作「效之」。[4]論,當作「倫」。

青樓集序

君子之於斯世也,孰不欲才加諸人,行足諸已。其肯甘於自棄乎哉!蓋時有否泰,分有窮達,故才或不羈,行或不掩焉。當其泰而達也,園林鐘鼓,樂且未央,君子宜之;當其否而窮也,江湖詩酒,迷而不復,君子非獲已者焉。[1]我皇元初並海宇,而金之遺民若杜散人、白蘭谷關已齋輩,皆不屑仕進,乃嘲風弄月,留連光景,庸俗易之。用世者嗤之。三君之心,固難識也。百年未幾,世運中否,士失其業,誌則郁矣。酤酒載嚴,詩禍叵測,何以紓其愁乎?小軒居寂,維夢是觀。商顏黃公之裔孫曰雪蓑[2]者,攜《青樓集》示余,且征序引。其誌言讀之,蓋已詳矣,余奚庸贅?竊惟雪蓑在承平時,嘗蒙富貴余澤,豈若杜樊川贏得薄倖之名乎?然樊川自負奇節,不為齪齪小謹,至論列大事,如《罪言》、《原十六衛》、《戰守二論》、《與時宰論兵》、《論江賊》書[3],達古今,審成敗,視昔之平安杜書記為何如邪?惜乎天憗將相之權,弗使究其設施,回翔紫薇,文空言耳!揚州舊夢,尚奚憶哉。今雪蓑之為是集也。殆亦夢之覺也。不然,歷歷青樓歌舞之妓,而成一代之艷史傳之也。雪蓑於行[4],不下時俊,顧屑為此。余恐世以青樓而疑雪蓑,且不白其誌也,故並樊川而論之。噫!優伶則[5]賤藝,樂則靡焉。文墨之間,每傳好事;其湮沒無聞者,亦已多矣。黃四娘托老杜而名存,獨何幸也!覽是集者,尚感士之不遇。時至正甲辰六月既望觀夢道人隴右朱經[6]謹序。

[1]說集本無「焉」字,此句下多出:「而世之人竊怪之,何耶?自晉唐以來,賢誌之士,率以醉為身謀,固亦善矣,為世道不亦疏乎?」[2]蓑,說集本、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簑」。下同。[3]《論江賊》書,說集本作「《論法則》書」。[4]於行,說集本作「才行」。[5]則,說集本無此字。[6]朱經,說集本作「邾經仲義」。

張大千《蜀宮樂妓圖》

梁園秀

姓劉氏,行第四。歌舞談謔[1],為當代稱首。喜親文墨,作字楷媚;間[2]吟小詩,亦佳。所制樂府,如《小梁州》、《青歌兒》、《紅衫兒》、《抧塼兒》[3]、《寨[4]兒令》等,世所共唱之。又善隱語。其夫從小喬[5],樂藝亦超絕雲。

[1]談謔,說集本作「詼諧」。[2]間,說集本作「閒」。[3]抧塼兒,說集本作「側磚兒」。[4]寨,說集本作「賽」。[5]從小喬,說集本作「隨小喬」。

張怡雲

能詩詞[1],善談笑,藝絕流輩,名重京師。趙松雪、商正叔、高房山皆為寫《怡雲圖》以贈,諸名公題詩殆遍。姚牧庵、閻靜軒每於其家小酌。一日,過鐘樓街,遇史中丞,中丞下道笑而問曰:「二先生所往,可容侍行否?」姚云:「中丞上馬。」史於是屏騶從,速其歸攜酒饌,因與造海子上[2]之居。姚與閻呼曰:「怡雲今日有佳客,此乃中丞史公子也!我輩當為爾作主人。」張便取酒,先壽史,且歌「雲間貴公子,玉骨秀橫秋」《水調歌[3]》一闋。史甚喜。有頃,酒饌至,史取銀二定[4]酧歌。席終,左右欲徹酒器皆金玉者,史云:「休將去,留待二先生來此受用。」其賞音有如此者。又嘗佐貴人樽俎,姚、閻二公在焉,姚偶言「暮秋時」三字,閻曰:「怡雲續而歌之。」張應聲作《小婦孩兒》[5],且歌且續曰:「暮秋時,菊殘猶有傲霜枝,風西了卻黃花事。」貴人曰:「且止。」遂不成章。張之才亦敏矣。

[1]能詩詞,說集本無「詞」字。[2]海子上,說集本作「張海之」。[3]水調歌,說集本下有「頭」字。[4]定,說集本作「錠」。[5]《小婦孩兒》,說集本下有「腔」字。

曹娥秀

京師名妓也。賦性聰慧,色藝俱絕。一日鮮于伯機開宴,座客皆名士,鮮于因事入內。命曹行酒適遍,公出自內,客曰:「伯機未飲。」曹亦曰:「伯機未飲。」客笑曰:「汝以伯機相呼,可為親愛之至。」鮮于佯怒曰:「小鬼頭,敢如此無禮!」曹曰:「我呼伯機便不可,卻只許爾叫王羲之也。」一座大笑。

解語花

性劉氏,尤[1]長於慢詞。廉野雲招盧疏齋、趙松雪飲於京城外之萬柳堂。劉左手持荷花,右手舉杯,歌《驟雨打新荷》曲。諸公喜甚,趙即席賦詩云:「萬柳堂前數畝池,平鋪雲錦蓋漣漪。主人自有滄洲趣,遊女仍歌《白雪》詞。手把荷花來勸酒,步隨芳草去尋詩。誰知咫尺京城外,便有無窮萬里思。」

[1]尤,說集本無此字。

珠簾秀

姓朱[1]氏,行第四。雜劇為當今獨步,駕頭、花旦、軟末泥[2]等,悉造其妙。胡紫山宣慰嘗以《沈醉東風》[3]曲贈云:「錦織江邊翠竹,絨穿海上明珠。月淡時,風清處,都隔斷落紅塵土。一片閑情任春[4]舒,掛盡朝雲暮雨。」馮海粟待制[5]亦贈以《鷓鴣天》云:「憑倚東風遠映樓,流鶯窺面燕低頭。蝦須瘦影纖纖織,龜背香紋細細浮。紅霧斂,彩雲收,海霞為帶月為鉤。夜來卷盡西山雨,不著人間半點愁。」蓋朱背微僂,馮故以簾鉤寓意。[6]至今後輩以「朱娘娘」稱之者。

[1]朱,說集本作「宋」。[2]軟末泥,說集本作「軟末末」,當誤。[3]春風,說集本作「東風」。[4]春,說集本作「捲」,蓮花記所引作「卷」。[5]待制,說集本無此二字。[6]此句以下,說集本多出:「關巳齋亦有南呂數套,梓於《陽白雪》,故不錄出。」

趙真真[1]楊玉娥

善唱諸宮調,楊立齋見其謳張五牛、商正叔所編《雙漸小卿》,恕[2]因作《鷓鴣天》《哨遍》《耍孩兒煞》以詠之。後曲多不錄,今錄前曲云:「煙柳風花錦作園,霜芽露葉玉裝船。誰知皓齒纖腰會,只在輕衫短帽邊。啼玉靨,咽冰弦,五牛身去更無傳。詞人老筆佳人口,再喚春風在眼前。」

[1]真真,說集本作「貞卿」。[2]恕,說集本無此字。

劉燕歌[1]

善歌舞,[2]齊參議還山東,劉賦《太常引》以餞云:「故人別我出陽關,無計鎖雕鞍。今古別離難,兀誰畫蛾眉遠山。一尊別酒,一聲杜宇,寂寞又春殘。明月小樓間,第一夜相思淚彈。」至今膾炙人口。

[1]歌,說集本作「哥」。[2]此句下,說集本多「通音律」三字。

順時秀

姓郭氏,字順卿,行第二,人稱之曰「郭二姐」。姿態閑雅。雜劇為[1]閨怨最高[2],駕頭、諸旦本亦得體[3]。劉時中待制嘗以「金簧玉管,鳳吟鸞鳴」擬其聲韻。平生與王元鼎密[4]。偶[5]疾,思得馬板腸,王即殺所騎駿馬[6]以啗之。阿魯溫參政在中書,欲矚意於郭。一日戲曰:「我何如王元鼎?」郭曰:「參政,宰臣也;元鼎,文士也。經綸朝政,致君澤民,則元鼎不及參政,嘲風弄月,惜玉憐香,則參政不敢望元鼎。」阿魯溫一笑而罷。[7]

[1]為,說集本作「於」。[2]最高,說集本作「最為得體」。[3]駕頭、諸旦本亦得體,說集本作「駕頭亦高」。[4]平生句,說集本作「平生惟王元鼎與之俾」。[5]說集本「偶」字上有「郭」字。[6]所騎駿馬,說集本作「所乘五明馬」。[7]說集本「罷」作「已」。此句下說集本尚有:「元鼎初見雲:郭外尋芳景物新,順溪水碧粼粼。時時啼鳥催人去,秀領花開別是春。」

小娥秀

姓邳氏,世傳「邳三姐」是也。善小唱,能曼詞[1]。張子友平章甚加愛賞[2],中朝名士贈以詩文盈軸焉。

[1]曼,說海本作「謾」,當誤。能曼詞,說集本作「亦能慢詞」。[2]愛賞,說集本作「賞識」。

杜妙隆

金陵佳麗人也,盧疏齋欲見之,行李匆匆,不果所願,因題《踏沙行》於壁云:「雪暗山明,溪深花早,行人馬上詩成了。歸來聞說妙隆歌。金陵卻比蓬萊渺。寶鏡慵窺,玉容空好,梁塵不動歌聲悄。無人知我此時情,春風一枕松窗曉。」

喜春景

姓段氏,姿色不逾中人。而藝絕一時,張子友平章以側室置之。

聶檀香

姿色嫵媚,歌韻清圓,東平嚴侯甚愛[1]之。[2]

[1]甚愛,說集本作「眷」。[2]說集本此下尚有:「小踢官場,世為魁首。呂寶相二舍為妾。」

南春宴

姿容偉麗,長於駕頭雜劇,亦京師之表表者。

李心心[1]、楊奈兒、袁當兒、於盼盼、於心心、吳女[2]燕雪梅,此數人者,皆國初京師之小唱也。又有牛四姐,乃元壽之妻,俱擅一時之妙,壽之尤為京師唱社[3]中之巨擘也。

[1]說集本脫去一「心」字。[2]吳女燕雪梅,說集本作「吳女女、燕雪梅」。[3]唱社,說集本作「二唱社」。

宋六嫂[1]

小字同壽。元遺山有《贈觱栗工張觜兒詞》,即其父也。宋與其夫合樂,妙入神品,蓋宋善謳,其夫能傳其父之藝。滕玉霄待制[2]嘗賦《念奴嬌》[3]以贈云:「柳顰花困,把人間恩愛,尊前傾盡。何處飛來雙比翼,直是同聲相應。寒玉嘶風,香雲卷雪,一串驪珠引。元郎去後,有誰著意題品。誰料濁羽清商,繁弦急管,猶自余風韻。莫是紫鸞天上曲,兩兩玉童相並。白髮梨園,青衫老傅,試與留連聽。可人何處,滿庭霜月清冷。」

[1]宋六嫂,說集本正文作「宋六姐」,目錄作「宋六嫂」。[2]待制,說集本無此二字。[3]《念奴嬌》,說集本下有「詞」字。

周人愛

京師旦色,姿藝並佳,其兒婦[1]玉葉兒,元文苑[2]嘗贈以南呂《一枝花》曲[3]。又有瑤池景,呂總管之妻也。賈島春,蕭子才[4]之妻也,[5]皆一時之拔萃者。[6]王玉帶、馮六六、王榭燕[7]、王庭燕、周獸頭[8],皆色藝兩絕。又有劉信香,因李侯寵之,名尤著焉。

[1]兒婦,說集本作「二兒婦」。[2]元文苑,說集本作「亢文苑」。[3]《一枝花》曲,說集本作「《一枝花》等曲。」[4]蕭子才,說集本作「小子才」。[5]此句下說集本有:「賽金帶,花蠡才之妻」。[6]王玉帶以下,說集本另析一條。[7]王榭燕,說集本作「王樹燕」,疑誤。[8]周獸頭,說集本無此三字。

秦玉蓮秦小蓮

善唱諸宮調,藝絕一時,後無繼之者。

司燕奴[1]

精雜劇,聲名與宋、郭[2]相頡頏。後有班真真、程巧兒、李趙奴,亦擅一時之妙。[3]

[1]司燕奴,說集本作「思燕奴」。此條與上條說集本合為一條。[2]宋、郭,說集本作「朱、郭」。[3]說集本於此條後,較其他版本多出「金獸頭」一條,全文:「周獸頭,京師名伎也。姿藝殊絕。後湖廣有金獸頭,亦美姿容,而善歌舞。貫只歌平章納之。貫歿,流落湖湘間;酸齋見之,曾有『老鶴啄』之誚。」

天然秀

姓高氏[1],行第二,人以「小二姐」呼之。母劉,嘗侍史開府。高[2]豐神[左青右色]雅[3],殊有林下風致。才藝尤度越[4]流輩,閨怨雜劇,為當時第一手[5];花旦、駕頭,亦臻其妙。始嫁行院王元俏[6]。王死,再嫁焦太素治中。焦後沒,復落樂部。人鹹以國香深惜,然尚高潔凝重,尤為白仁甫、李溉之[7]所愛賞雲。

[1]高氏,說集本作「喬氏」。[2]高,說集本作「喬」。[3]豐神[左青右色]雅,說集本作「風神雅靚」。[4]度越,說集本作「度絕」。[5]為當時第一手,說集本作「為第一」。[6]王元俏,說集本作「名至元俏」;下句「王」作「至」。[7]李溉之,說集本作「李槩之」。

國玉第[1]

教坊副使童關高[2]之妻也。長於綠林雜劇,尤善談謔,得名[3]京師。

[1]國玉第,說集本作「國玉帶」。[2]童關高,說集本作「童關喬」。[3]得名,說集本作「行名」。

張玉梅

劉子安之母也。劉之妻曰蠻婆兒,皆擅美當時,其女關關,謂之「小婆兒」。七八歲已得名湘湖間。

王金帶[1]

姓張氏,行第六。色藝無雙。鄧州王同知娶之,生子矣。有譖之[2]於伯顏太師,欲取入教坊承應,王因一尼為地,求間於太師之夫人,乃免。

[1]王金帶,說集本作「玉金帶」。[2]譖之,說集本作「讚(贊)之」。

魏道道[1]

勾欄內獨舞《鷓鴣》四篇[2]打散,自國初以來,無能繼者,妝旦色有不及焉。

[1]勾欄內,說集本作「構欄中」。[2]篇,說集本作「片」。

玉蓮兒

端麗巧慧,歌舞談諧[1],悉造其妙,尤善文楸[2]握槊之戲。嘗得侍於英廟,由是名冠京師。

[1]談諧,說集本作「談謔」。[2]善文楸,說集本作「善於紋楸」。

樊事真

京師名妓[1]也。周仲宏參議[2]嬖之。周歸江南,樊飲餞於齊化門外。周曰:「別後善自保持,毋貽他人之誚。」樊以酒酧地而誓曰:「妾若負君,當刳一目以謝君子。」亡何有權豪子[3]來,其母既迫於勢,又利其財,樊則始毅然,終不獲已。後周來京師,樊相語曰:「別後非不欲保持,卒為豪勢所逼,昔日之誓,豈徒設哉。」乃抽金篦刺左[4]目,血流遍地。周為之駭然,因歡好如初。好事者編為雜劇,曰《樊事真[5]金篦刺目》,行於世。

[1]名妓,說集本作「名姝」。[2]參議,說集本作「參政」。[3]權豪子,說集本作「權豪子弟」,蓮花記引作「權豪家」。[4]左,說集本無此字,蓮花記引作「一」。[5]樊事真,說集本無此三字。

賽簾秀

朱簾秀之高弟,侯耍俏[1]之妻也。中年雙目皆無所睹,然其出門入戶,步線行針,不差毫髮,有目莫之及焉。聲遏行雲,乃古今絕唱。[2]

[1]侯耍俏,說集本作「欠耍削」,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欠耍俏」。[2]說集本此下多出「女童童,男靳書堂」七字。

天錫秀[1]

姓王氏,侯總管之妻也。善綠林雜劇,足甚小而步武甚壯,女天生秀,稍不逮焉。後有工[2]於是者賜恩深,謂之「邦老趙家」。又有張心哥,亦馳名淮浙。[3]

[1]天錫秀,說集本目錄作「天賜秀」,正文則脫去「秀」字。[2]工,說集本作「攻」。[3]淮浙,說集本上有「於」字;此句下尚多出:「周喜哥,字悅卿。貌不甚揚,而體態極柔媚。趙松雪為書『悅卿』二字。鮮于困學、衛山齋、郝廉使及諸公皆贈以詩詞,其家至今寶藏也。」

金獸頭[1]

湖廣名妓也。貫只歌平章納之。貫沒,流落湘湖間。酸齋嘗有「老鶴啄」之誚。

[1]此條說集本附於《司燕奴》條後,文字稍詳。見該條註[3]。

周喜歌[1]

字悅卿。貌不甚揚,而體態溫柔。趙松雪書「悅卿「二字。鮮于困學、衛山齋、都廉使公及諸名公皆贈以詞,至今其家寶藏之。

[1]此條說集本附於《天錫秀》條後,見該條註[3]。

王巧兒

歌舞顏色,稱於京師[1]。陳雲嶠[2]與之狎,王欲嫁之。其母密遣其流輩開喻曰:「陳公之妻,乃鐵太師女,妒悍不可言。爾若歸其家,必遭淩辱矣。」王曰:「巧兒一賤倡[3],蒙陳公厚眷,得侍巾櫛,雖死無憾。」母知其誌不可奪,潛挈家僻所,陳不知也。旬日後,王密遣人謂陳曰:「母氏設計,置我某所,有富商約某日來,君當圖之,不然,恐無及矣!」至期,商果至,王辭以疾,悲啼宛轉[4],飲[5]至夜分,商欲就寢。王掐其肌膚皆損,遂不及亂。既五鼓,陳宿構忽剌罕赤闥,縛商欲赴刑部處置。商大懼,告陳公曰:「某初不知,幸寢其事[6],願獻錢二百緡[7],以助財禮之費。」陳笑曰:「不須也。」遂厚遺[8]其母,攜王歸江南。陳卒,王與正室鐵皆能守其家業,人多所稱述雲。

[1]稱於京師,說集本作「稱為第一」。[2]陳雲嶠,說集本作「陳雲喬」。[3]一賤倡,說集本作「賤妓」。[4]宛轉,說集本作「怨轉」。[5]飲,說集本無此字。[6]其事,說集本作「其訟」。[7]願獻錢二百緡,說集本作「願獻鈔二百錠」。[8]厚遺,說集本作「厚惠」。

王奔兒

長於雜劇[1],然身背微僂。金玉府總管張公置於側室。劉文卿[2]嘗有「買得不直」之誚,張沒,流落江湖,為教師以終。

[1]雜劇,說集本作「雜妓」。[2]劉文卿,說集本作「劉文」。

時小童

善調話[1]——即世所謂小說者,如丸走阪,如水建瓴,女童[2]亦有舌辨[3],嫁末泥度豐年[4],不能盡母之伎雲[5]。

[1]調話,說集本作「調侃」。[2]女童,說集本作「女童童」。[3]舌辨,說集本作「舌辯」。[4]度豐年,說集本作「慶豐年」。[5]不能盡母之伎雲,說集本作「惜不能盡母氏之藝雲」。

於四姐

字慧卿[1]。尤長琵琶,合唱[2]為一時之冠[3],名公士夫,皆有詩[4]贈之。後有朱春兒,[5]亦得名[6]於淮浙。[7]

[1]慧卿,說集本作「惠卿」。[2]「尤長琵琶,合唱」,說集本作「善唱,尤為嚛咀」。[3]冠,說集本作「絕」。[4]詩,說集本作「詩詞」。[5]此句下,說集本有「其琵琶合唱」五字。[6]得名,說集本作「名冠」。[7]此句下,說集本有「傳保保」三字。

平陽奴

姓徐氏。一目眇,四體文繡[1],精於綠林雜劇。又有郭次香[2],陳德宣之妻也,亦微眇一目。韓獸頭,曹皇宣之妻也,亦善雜劇,皆馳名金陵者也。

[1]四體文繡,說集本作「四肢紋繡」。[2]郭次香,說集本作「郭天香」,說海本作「郭太香」,說郛本作「郭大香」。

趙偏惜

樊孛闌奚[1]之妻也。旦末雙全,江淮間多[2]師事之。樊院本亦罕與比。

[1]樊孛闌奚,說集本作「樊素蘭」。[2]多,說集本作「名」。

連枝秀

姓孫氏,京師角妓也。逸人風高老[1]點化之,遂為女道士[2],浪遊湖海間。嘗至松江,引一髽髻[3],曰閩童[4],亦能歌舞。有招飲者,酒酣則自起舞,唱《青天歌》,女童亦舞而和之,真仙音也。欲於東門外化緣造庵,陸宅之[5]為造疏,語多寓譏謔,其中有「不比尋常鉤子,曾經老大鉗槌,百煉不回,萬夫難敵」之句。孫於是飄然入吳,遇醫人李恕齋,乃欲卜[6]舊好,遂從俗嫁之,後不知所終。

[1]風高老,說集本作「峰高老」。[2]女道士,說集本作「女冠」。[3]髽髻,說集本作「[上髟下火]髻女」。[4]閩童,說集本作「閨童」。[5]陸宅之,說集本作「陸澤之」。[6]欲卜,說集本作「都下」,說海本、說郛本及蓮花記所引均作「欲下」。

王玉梅

善唱慢調[1],雜劇亦精致。身材短小,而聲韻清圓,故鍾[2]繼先有「聲似磬圓,身如磬槌」[3]之誚雲。

[1]慢調,說集本作「慢詞」。[2]鍾,說集本作「種」。[3]聲似磬圓,身如磬槌,說集本「圓」「身」互乙。

李芝秀[1]

賦性聰慧,記雜劇三百余段,當時旦色號為廣記者,皆不及也。金玉府張總管置於側室。張沒後,復為娼。

[1]李芝秀,說集本作「李枝秀」。

朱錦繡[1]

侯要俏[2]之妻也。[3]雜劇旦末雙全,而歌聲[4]墜梁塵,雖姿[5]不逾中人,高藝實超流輩。侯又善院本。時稱負絕藝者[6],前輩有趙偏惜、樊孛闌奚,後則侯、朱也[7]。

[1]朱錦繡,說集本作「朱錦秀」。[2]侯要俏,說集本作「侯耍倩」。[3]此句下,說集本有「侯副凈觔鬥最高」七字。[4]歌聲,說集本無此二字。[5]姿,說集本下有「色」字。[6]「侯又善院本。時稱負絕藝者」,說集本無此二句。[7]「前輩有趙偏惜、樊孛闌奚,後則侯、朱也」二句,說集本作:「前有樊趙,後有韓朱也。」

樊香歌[1]

金陵名姝[2]也。妙歌舞,善談謔[3],亦頗涉獵書史。臺端雖廌角[4]峨峨,悉皆愛賞;士夫造其廬,盡日笑談。惜壽不永,二十三歲而卒。葬南關外[5]。好事者春遊,必攜酒奠其墓,至今率以為常。

[1]樊香歌,說集本作「樊秀哥」。[2]名姝,說集本作「名妓」。[3]談謔,說集本作「談諧」。[4]廌角,說集本作「豸角」。[5]南關外,說集本作「南門關外」。

小玉梅

姓劉氏。獨步江浙。其女匾匾,姿格嬌冶,資性聰明[1]。雜劇[2]能叠生按之,號「小技」[3]。後嫁末泥[4]安太平,常[5]郁郁而卒。有女寶寶[6],亦喚「小枝梅[7]」,藝則不逮其母雲。

[1]資性聰明,說集本作「性資聰慧」。[2]雜劇,說集本作「新雜劇」。[3]號小技,說集本作「號外小枝梅」。[4]末泥,說集本作「行院」。[5]常,說集本作「竟」。[6]有女寶寶,說集本作「女保保」。[7]小枝梅,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小技梅」。

楊買奴

楊駒兒之女也。美姿容,善謳唱。公卿士夫,翕然加愛。性嗜酒。後嫁樂人查查鬼張四為妻,憔悴而死。貫酸齋嘗以「髻挽青螺,裙拖白帶」之句譏之,蓋以其有白帶疾也。

張玉蓮

人多呼為「張四媽」。舊曲[1]其音不傳者,皆能尋腔依韻[2]唱之。絲竹鹹精,蒱博盡解,笑談亹亹,文雅彬彬。南北令詞[3],即席成賦;審音知律,時無比焉。往來其門,率多貴公子。積家豐厚,喜延款士夫,復揮金如土,無少靳惜[4]。愛林經歷嘗以側室置之。後再占樂籍,班彥功[5]與之甚狎。班司儒[6]秩滿北上,張作小詞《折桂令》贈之,末句云:「朝夕思君,淚點成班[7]。」亦自可喜,又有一聯云:「側耳聽門前過馬,和淚看簾外飛花。」尤為膾炙人口。有女倩嬌、粉兒,數人皆藝[8]殊絕,後以從良散去。余近年見之昆山,年逾[9]六十矣。兩鬢如黧,容色尚潤,風流談謔,不減少年時也。

[1]舊曲,說集本作「南北舊曲」。[2]依韻,說集本作「依調」,蓮花記所引作「依詞」。[3]令詞,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今詞」,當誤。[4]靳惜,說海本、說郛本及蓮花記所引均作「暫惜」。[5]班彥功,說集本作「班彥翁」。[6]司儒,說集本作「儒司」。[7]班,蓮花記引作「斑」。[8]藝,說集本作「色藝」。[9]年逾,說海本、說郛本及蓮花記所引均作「年余」。

趙真真[1]

馮蠻子之妻也。善雜劇,有繞梁之聲[2]。其女西夏秀,嫁江閏甫[3],亦得名淮浙間,江[4]親文墨,通史鑒,教坊流輩,鹹不逮焉。

[1]趙真真,說集本作「趙真秀」。[2]有繞梁之聲,說集本無此五字。[3]江閏甫,說集本作「江潤甫」。[4]江,說集本無此字。

李嬌兒

王德名[1]妻也。姿容姝麗,意度閑雅。時人號為「小天然」。花旦雜劇特妙。江浙駙馬丞相常眷之。李生辰,相君致賀禮,遇公燕,則遺以馬腰截。至今歌館以為盛事。[2]

[1]王德名,說集本作「王得名」。[2]此條自「姿容姝麗」句至「以為盛事」止,說集本無之;但別作:「姿容風格,妙於一時。善化(花)旦雜劇。時人謂之:『張奔兒為溫柔旦,旦(系衍文)李嬌兒為風流旦。』」蓋誤將下文《張奔兒》條混為合傳。

張奔兒[1]

李牛子之妻也。姿容豐格,妙於一時。善花旦雜劇。時人目奔兒為「溫柔旦」,李嬌兒為「風流旦」。

[1]說集本此條混入上條,見上條註[2]。

龍樓景丹墀秀

皆金門高之女也。俱有姿色,專工南戲。龍則梁塵暗簌,丹則驪珠宛轉。後[1]有芙蓉秀者,婺州人,戲曲小令不在二美之下,且能雜劇,尤[2]為出類拔萃雲。

[1]後,說集本作「又」。[2]尤,說集本作「又」。

賽天香[1]

李魚頭之妻[2]也。善歌舞,美風度[3],性嗜潔,玉骨冰肌,纖塵不染。無錫倪元鎮[4]有潔癖,亦甚愛之,則其人可知矣。

[1]賽天香,說集本目錄作「賽天香」,正文作「賽天秀」。[2]之妻,說集本作「家婦」。[3]風度,說集本作「豐度」。[4]倪元鎮,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倪元縝」。

翠荷秀

姓李氏。雜劇為當時所推。自維揚來雲間[1],石萬戶置之別館[2]。石沒。李誓不他適,終日卻掃,焚香誦經。石之子雲壑萬戶、孫伯玉[3]萬戶,歲時往拜之。[4]余見其年已七旬[5],鬢發如雪,兩手指甲皆長尺余焉。

[1]雲間,說集本作「松江」。[2]石萬戶置之別館,蓮花記所引作「石九山萬戶納置別館」。[3]伯玉,說集本作「白玉」。[4]此句下蓮花記多出:「樂籍相傳,以為盛事。」[5]余見句,說集本作「余聞見其七旬」。

趙梅哥

張有才[1]之妻也。美姿色,善歌舞,名雖高而壽不永。張繼娶和當當,雖貌不揚而藝甚絕[2],在京師曾接司燕奴[3]排場,由是江湖馳名。老而歌調[4]高如[5]貫珠,其女鸞童[6],能傳母之技雲。

[1]張有才,說集本作「張友才」。[2]甚絕,說集本作「絕倫」。[3]司燕奴,說集本作「思燕奴」。[4]歌調,說集本作「歌喉」。[5]高如,說集本作「尚如」。[6]鸞童,說集本作「芙蓉」。

陳婆惜

善彈唱[1],聲遏行雲,然貌微陋,而談笑風生,應對如響,省憲大官皆愛重之。在弦索中,能彈唱韃靼曲者,南北十人[2]而已。女[3]觀音奴,亦得其仿佛,不能造其妙也。

[1]此句集說本上多出「田教化之妻」五字。[2]十人,說集本作「一人「。[3]女,說集本作「其女」。

汪憐憐

湖州角妓。美姿容,善雜劇。涅古伯經歷甚屬意焉。汪曰:「若[1]不棄寒微[2],當以側室處我。」[3]涅遂備禮納之。克盡婦道,人無間言[4]。數年[5]涅沒,汪髡發為尼,公卿[6]士夫多訪之。汪毀[7]其形,以絕眾之狂念,而終身焉。

[1]若,說集本及蓮花記所引其上均有「君」字。[2]寒微,說集本作「寒賤」。[3]蓮花記所引,此句下尚有:「鼠竊狗偷,妾決不為。」[4]人無間言,說集本無此四字。[5]數年,說集本作「三年」。[6]公卿,蓮花記所引無此二字。[7]毀,說海本、說郛本及蓮花記所引者均作「汩」。

米裏哈

回回旦色。歌喉清宛,妙入神品。貌雖不揚,而專工[1]貼旦[2]雜劇。余曾識之,名不虛得也。

[1]而專工,說集本作「善攻」[2]貼旦,說集本、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花旦」。

顧山山

行第四,人以「顧四姐」呼之。本良家子,因父而俱失身。資性明慧,技藝絕倫。始嫁樂人李小大。李沒,華亭縣長哈剌不花置於側室,凡十二年[1]。後復居樂籍,至今老於松江,[2]而花旦雜劇,猶少年時體態。後輩且蒙其指教,人多稱賞之。

[1]十二年,說集本作「十三年」。[2]說集本於此句下,尚有「年逾六十」四字。

李芝儀[1]

維揚名妓也。工[2]小唱,尤善慢詞,王繼學中丞甚愛之,贈以詩序。余記其一聯云:「善和坊裏,驊騮構[3]出繡花來。錢塘江邊,燕子銜將春色去。」又有《塞鴻秋》四闋。至今歌館[4]尤[5]傳之。喬夢符[6]亦贈以詩詞[7]甚富。女童童兼[8]雜劇,間來松江,後歸維揚。次女多嬌尤聰慧,今留京口。[9]

[1]李芝儀,說集本作「李楚儀」。[2]工,說集本作「攻」。[3]構(繁體「搆」),說集本作「韝」。[4]歌館,說集本作「歌者」。[5]尤,說集本作「猶」。[6]喬夢(繁體「夢」)符,說集本作「喬蘿符」。[7]詩詞,說集本作「詞章」。[8]兼,說集本、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善」。[9]說集本無「次女」二句,但別有「兵後,相傳猶在雲」。

李真童

張奔兒之女也。十余歲即名動江浙[1],色藝無比,舉止溫雅,語不傷氣,綽有閨閣風致。達天山檢校浙省,一見遂屬意焉。周旋三歲(一作載),達秩滿赴都,且約以明年相會,李遂為女道士。杜門謝客,日以焚誦為事。至期,達授諸暨州同知,而來備禮取之。後達沒,復為道士,節行愈勵雲。[2]

[1]名動江浙,說集本作「名冠淮浙」。[2]此條,自「色藝無比」句,至「節行愈勵雲」一段文字,說集本無之;但有「瓊花宴,教坊史六婦也。妝旦絕倫」十二字。又說集本於「李真童」條之後,尚多出《小國秀》、《李奴婢》、《王玉英》、《重陽景》等四條,茲全錄於後:

「小國秀,事事宜,張童童,維揚魁首。」

「李奴婢,妝旦色,貌藝為最。仗義施仁,嫁與傑裏哥兒僉事,伯家閭監司動言章,休還。名公士夫,多與樂府長篇,歌曲詞章。予亦有《水仙子》與之雲:『麗春園先使棘針屯,煙月牌荒將烈焰焚。實心兒辭卻鶯花陣,誰想香車不甚穩。柳花亭進退無門,夫人是夫人分,奴婢是奴婢身,怎做夫人。』」

「王玉英,妝旦色。人品藝業驚人。憲司老漢經歷側室也。予曾有《朝天曲》贈之雲:『玉英玉英,雜樹西風凈。藍田日暖七妝成,如琢如磨性。異鐘奇範,精神光瑩,價高如十座城,試聽幾聲,白雪揚春令。』」

「重陽景,丁指揮妻,遭遇不小也。」

真鳳歌[1]

山東名妓也。善小唱。彭庭堅為沂州同知,確守不亂。真恃以機辨圓轉[2],欲求好於彭。一日大雪,彭會客,深夜方散,真托以天寒不回,直造彭室,彭竟不辭,後意[3]甚密。

[1]真鳳歌,說集本作「真鳳哥」。[2]機辨圓轉,說集本作「機圓百轉」。[3]意,說集本作「情意」。

大都秀

姓張氏。其友[1]張七,樂名黃子醋。善雜劇[2],其外腳供過[3]亦妙。

[1]友,說集本作「夫」。[2]雜劇,說集本作「雜妓」。[3]供過,說集本作「襯」。

喜溫柔

曾九之妻也[1]。姿色端麗,而舉止溫柔[2]。淮浙馳名,老而不衰。江西亦有喜溫柔,姓孫氏,其藝則不逮焉。[3]

[1]曾九之妻也,說集本作「姓曹氏」。[2]溫柔,說集本作「溫雅」。又說集本於此句下,有「善化(花)旦雜劇」五字。[3]江西以下三句,說集本無之。又說集本別有:「曾瑞卿以《梧葉兒》數首以贈之,其半皆寓其名,梓行於世。回回旦色末裏吟,傳授其妙。」

金鶯兒

山東名姝[1]也。美姿色,善談笑。搊箏合唱,鮮有其比。賈伯堅任山東僉憲,一見屬意焉,與之甚昵。後除西臺禦史,不能忘情,作《醉高歌》《紅繡鞋》曲以寄之曰:「樂心兒比目連枝,肯意兒新婚燕爾。畫船開,拋閃的人獨自。遙望關西店兒,黃河水流不盡心事,中條山隔不斷相思。常記得,夜深沈,人靜悄,自來時。來時節三兩句話。去時節一篇詩。記在人心窩兒裏直到死。」由是臺端知之,被劾而去。至今山東以為美談。

[1]名姝,說集本作「名妓」。

一分兒[1]

姓王氏。京師角妓也。歌舞絕倫,聰慧無比。一日,丁指揮會才人劉士昌、程繼善等於江鄉園小飲,王氏佐樽。時有小姬歌《菊花會》南呂曲云:「紅葉落火龍褪甲,青松枯怪蟒張牙。」丁曰:「此《沈醉東風》首句也。王氏可足成之。」王應聲曰:「紅葉落火龍褪甲,青松枯怪蟒張牙,可詠題,堪描畫。喜觥籌,席上交雜。答刺蘇,頻斟入,禮廝麻,不醉呵休扶上馬。」一座嘆賞,由是聲價愈重焉。

[1]此條,說集本不載。

般般醜[1]

姓馬,字素卿。善詞翰,達音律,馳名江湘間。時有劉廷信者,南臺禦史劉廷翰之族弟,俗呼曰「黑劉五」,落魄不羈,工於笑談,天性聰慧,至於詞章,信口成句,而街市俚近之談,變用新奇,能道人所不能道者,與馬氏各相聞而未識。一日,相遇於道,偕行者曰:「二人請相見。」曰:「此劉五舍也;此即馬般般醜也。」見畢,劉熟視之,曰:「名不虛得!」馬氏含笑而去。自是往來甚密,所賦樂章極多,至今為人傳誦。

[1]此條,說集本甚為簡略,如下:「般般醜,姓劉氏。湖湘名妓也。劉廷信嘗以樂府贈之,至今與人傳唱。」

劉婆惜[1]

樂人李四之妻也。江右與楊春秀同時。頗通文墨,滑稽歌舞,迥出其流,時貴多重之。先與撫州常推官之子三舍者交好,苦其夫間阻。一日,偕宵遁,事覺,決杖。劉負愧,將之廣海居焉,道經贛州,時有全普庵撥裏,字子仁,由禮部尚書值天下多故,選用除贛州監郡,平昔守官清廉,文章政事,敭歷臺省,但未免耽於花酒。每日公余即與士夫酣飲賦詩,帽上常喜簪花,否則或果或葉,亦簪一枝。一日,劉之廣海過贛,謁全公。全曰:「刑余之婦,無足與也。」劉謂閽者曰:「妾欲之廣海,誓不復還。久聞尚書清譽,獲一見而逝,死無憾也。」全哀其誌,而與進焉,時賓朋滿座,全帽上簪青梅一枝,行酒,全口占《清江引》曲云:「青青子兒枝上結」,令賓朋續之。眾未有對者,劉斂衽進前曰:「能容妾一辭乎?」全曰:「可」,劉應聲曰:「青青子兒枝上結,引惹人攀折。其中全子仁,就裏滋味別。只為你酸留意兒難棄舍。」全大稱賞,由是顧寵無間,納為側室。後兵興,全死節。劉克守婦道,善終於家。

[1]此條,說集本文字全異,特錄於此:「劉婆惜,樂人李四之妻也。天性聰慧,善歌舞,馳名湖湘間。全子人(仁)自戶部尚書選用,除贛州路監郡,聲價赫然。一日,全宴客,呼劉佐尊。正清和時景,庭前有梅,方結子尚小,全因酒酣,口占《清江引》雲:『青青子兒枝頭結,未許人攀折』,下韻未成,沈吟之際,劉應聲雲:『其中全子仁,就裏滋味別,酸溜溜好教人雜棄舍。』一座稱賣(賞)。全遂屬意焉。數日後,劉與其好嘗(常)三舍者逃竄,其家尋獲告官,正隸全公,遂授狀,竟斷離異。經數月,即令人尋訪,納為側室。全歿後,不知所終。」

小春宴

姓張氏。自武昌來浙西[1]。天性聰慧,記性最[2]高。[3]勾闌中[4]作場,常寫其名目,貼於四周遭梁上,任看官選揀需索。近世廣記者,少有其比。

[1]來浙西,說集本作「來於浙間」。[2]最,說集本作「極」。[3]此句下,說集本尚有「記雜劇三百余段」七字。[4]勾闌中,說集本作「構肆」。

孫秀秀

都下小旦色。名公巨卿多愛重之。[1]京師諺曰:「人間孫秀秀,天上鬼婆婆。」

[1]說集本此下有「聲價翕然」四字。

事事宜

姓劉氏。姿色歌舞悉妙[1]。其夫玳瑁斂[2],其叔象牛頭[3],皆副凈色,浙西馳名[4]。

[1]悉妙,說集本作「悉臻其妙」。[2]玳瑁斂,說集本作「玳瑁臉」。[3]象牛頭,說集本作「象牙頭」。[4]浙西馳名,說集本作「馳名江西」。

簾前秀

末泥任國恩之妻也。雜劇甚妙。武昌湖南[1]等處,多敬愛之。

[1]湖南,說集本作「湖廣」。

燕山景

田眼睛光[1]妻也。夫婦樂藝皆妙[2]。

[1]田眼睛光,說集本作「田眼精光」。[2]夫婦樂藝皆妙,說集本作「夫婦二人,樂藝皆造其妙」。

燕山秀[1]

姓李氏。其夫馬二,名黑駒頭。朱簾秀之高第。旦末雙全,雜劇無比。

[1]此條說集本不載。

荊堅堅[1]

善唱,工於花旦雜劇,人呼為「小順時秀」。

[1]此條說集本不載。

孔千金[1]

善撥阮,能曼詞[2],獨步於時,其兒婦王心奇,善花旦,雜劇尤妙。

[1]此條說集本不載。[2]曼詞,說海本、說郛本均作「慢詞」。

李定奴[1]

歌喉宛轉,善雜劇。勾闌中曾唱《八聲甘州》,喝采八聲。其夫帽兒王,雜劇亦妙。凡妓,以墨點破其面者為花旦。

[1]此條說集本不載。

羅春伯《聞見錄》載陳了翁《題蔡奴像》曰:「觀全盛時風塵中人物尚如此,嗚呼盛哉!」余於《青樓集》不[1]無感雲爾。至正丙午夏五月郡人夏邦彥書於風月樓中。[2]

[1]不字下,說海本、說郛本均有「能」字。[2]說集本無夏邦彥此條跋語。

跋[1]

余向觀唐《北裏誌》與夫傳奇雜說,其間聲妓之籍籍者,雖才色節義有不相類,至於垂名傳記,使後之興慕,往往談論於尊俎之間,而當時作者豈徒然也。余生斯世,因感其人之不見於今,且嘆古之(知)音者又不復作;及觀雲間夏伯和氏《青樓集》,百年之間,其籍籍者有不愧於古,而知音者代不乏人,則余向之感且嘆者,蓋見聞寡陋之過也。觀是集者,可謂聞弦賞音,足知雅調,免夫寡陋之誚矣。遂書於集之後。山陰朱武序。

[1]此跋僅見於說集本卷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