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國史記/卷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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嬰陽王[编辑]

 嬰陽王,一云平陽。諱元,一云大元。平原王長子也。風神俊爽,以濟世安民自任。平原王在位七年,立為太子。三十二年,王薨,太子卽位。隋文帝遣使拜王,為上開府儀同三司,襲爵遼東郡公,賜衣一襲。

 二年,春正月,遣使入隋,奉表謝恩進奉,因請封王,帝許之。三月,策封為高句麗王,仍賜車服。夏五月,遣使謝恩。

 三年,春正月,遣使入隋朝貢。

 八年,夏五月,遣使入隋朝貢。

 九年,春二月[1]王率靺鞨之衆萬餘,侵遼西,營州摠管韋冲撃退之。隋文帝聞而大怒,命漢王諒、王世積[2]並爲元帥,將水陸三十萬來伐。夏六月,帝下詔黜王官爵。漢王諒軍出臨渝關,値水潦,餽轉不繼,軍中乏食,復遇疾疫。周羅睺自東泛海,趣平壤城,亦遭風,舡多漂沒。秋九月,師還,死者十八九。王亦恐懼,遣使謝罪,上表稱遼東糞土臣某。帝於是罷兵,待之如初。百濟王昌遣使奉表,請為軍導。帝下詔:諭以高句麗服罪,朕已赦之,不可致伐。厚其使而遣之。王知其事,侵掠百濟之境。

 十一年,春正月,遣使入隋朝貢。詔:太學博士李文眞,約古史為『新集』五卷。國初始用文字時,有人記事一百卷,名曰《留記》,至是刪修。

 十四年,秋八月[1]王遣將軍高勝,攻新羅北漢山城,羅王率兵,過漢水。城中鼓噪相應,勝以彼衆我寡,恐不克而退。

 十八年,初,煬帝之幸啓民帳也,我使者在啓民所。啓民不敢隱,與之見帝。黃門侍郞裴矩說帝曰:「高句麗本箕子所封之地,漢、晋皆為郡縣。今乃不臣,別為異域,先帝欲征之久矣。但楊諒不肖,師出無功。當陛下之時,安可不取,使冠帶之境,遂為蠻貊之鄕乎?今其使者,親見啓民擧國從化,可因其恐懼,脅使入朝。」帝從之,勑牛弘宣旨曰:「朕以啓民誠心奉國,故親至其帳,明年當往涿郡。爾還日語爾王,宜早來朝,勿自疑懼,存育之禮,當如啓民,苟或不朝,將帥啓民,往巡彼土。」王懼:藩禮頗闕,帝將討之。啓民,突厥可汗也。夏五月,遣師攻百濟松山城,不下,移襲石頭城,虜男女三千而還。

 十九年,春二月,命將襲新羅北境,虜獲八千人。夏四月,拔新羅牛鳴山城。

 二十二年,春二月,煬帝下詔,討高句麗。夏四月,車駕至涿郡之臨朔宮,四方兵皆集涿郡。

 二十三年,春正月壬[3]午,帝下詔曰:「高句麗小醜,迷昏不恭,崇聚渤[4]、碣之間,荐食遼、濊之境。雖復漢、魏誅戮,巢穴暫傾,亂離多阻,種落還集。萃川藪於往代,播寔繁以汔[5]今。睠彼華壤,翦爲夷類,歷年永久,惡稔旣盈。天道禍淫,亡徵已兆。亂常敗德,非可勝圖,掩慝懷姦,唯曰日不足。移告之嚴,未嘗面受;朝覲之禮,莫肯躬親。誘納亡叛,不知紀極;充斥邊垂,亟勞烽候。關柝以之不靜,生人為之廢業。在昔薄伐,已漏天網,旣緩前禽之戮,未卽後服之誅,曾不懷恩,翻爲長惡,乃兼契丹之黨,處劉海戍,習靺鞨之服,侵軼遼西。又靑丘之表,咸修職貢,碧海之濱,同稟正朔,遂復敓攘琛賮[6],遏絶往來。虐及弗辜,誠而遇禍。輶車奉使,爰曁海東,旌節所次,途經藩境,而擁塞道路,拒絶王人,無事君之心,豈為臣之禮?此而可忍,孰不可容!且法令苛酷,賦斂煩重,强臣豪族,咸執國鈞,朋黨比周,以之成俗。賄貨如市,寃枉莫申。重以仍歲災凶,比屋饑饉,兵戈不息,徭役無期,力竭轉輸,身塡溝壑。百姓愁苦,爰誰適從?境內哀惶,不勝其弊。廻首面內,各懷性命之圖,黃髮稚齒,咸興酷毒之歎。省俗觀風,爰屆幽、朔,弔人問罪,無俟再駕。於是,親摠六師,用申九伐,拯厥阽危。協[7]從天意,殄玆逋穢,剋嗣先謨。今宜授律啓行,分麾届路,掩渤海而雷震,歷扶餘以電掃。比戈[8]按甲誓旅而後行,三先[9]五申,必勝而後戰。左十二軍,出鏤方、長岑、溟海、蓋馬、建安、南蘇、遼東、玄菟、扶餘、朝鮮、沃沮、樂浪等道;右十二軍,出黏蟬、含資、渾彌、臨屯、候城、提奚、踏頓、肅愼、碣石、東暆、帶[10]方、襄平等道。絡繹[11]引途,摠集平壤。」凡一百十三萬三千八百人,號二百萬。其餽輸者倍之。宜社[12]於南桑乾水上,類上帝於臨朔宮南,祭馬祖於薊城北。帝親授節度,每軍上將、亞將各一人,騎兵四十隊。隊百人,十隊為團。步卒八十隊,分為四團,團各有偏將一人,其鎧胄、纓拂、旗旛,每團異色。日遣一軍,相去四十里,連營漸進,終四十日發,乃盡。首尾相繼,鼓角相聞,旌旗亘九百六十里。御營內,合十二衛、三臺、五省、九寺,分隸內外、前後、左右六軍,次後發,又亘八十里。近古出師之盛,未之有也。二月,帝御師進至遼水,衆軍摠會,臨水為大陣。我兵阻水拒守,隋兵不得濟。帝命工部尚書宇文愷,造浮橋三道於遼水西岸,旣成,引橋趣東岸,短不及岸丈餘。我兵大至,隋兵驍勇者,爭赴水接戰,我兵乘高擊之,隋兵不得登岸,死者甚衆。麥鐵杖躍登岸,與錢士雄、孟金[13]叉等,皆戰死,乃斂兵引橋,復就西岸。更命少府監何稠接橋,二日而成。諸軍相次繼進,大戰于東岸。我兵大敗,死者萬計。諸軍乘勝,進圍遼東城,則漢之襄平城也。車駕到度遼,下詔赦天下,命刑部尚書衛文昇等,撫遼左之民,給復十年,建置郡縣,以相統攝。夏五月,初,隋[13]諸將之東下也,帝戒之曰:「凡軍事進止,皆須奏聞待報,無得專擅。」遼東數出戰不利,乃嬰城固守。帝命諸軍攻之,又勅諸將,高句麗若降,則宜撫納,不得縱兵。遼東城將陷,城中人輒言請降,諸將奉旨,不敢赴機[14],先令馳奏。比報至,城中守禦亦備,隋隨出拒戰。如此再三,帝終不悟,旣而城久不下。六月己未,帝幸遼東城南,觀其城池形勢,因召諸將,詰責之曰:「公等自以官高,又恃家世,欲以暗懦待我邪?在都之日,公等皆不願我來,恐見病敗耳。我今來此,正欲觀公等所為,斬公輩爾,公今畏死,莫肯盡力,謂我不能殺公邪?」諸將咸戰懼失色。帝因留止城西數里,御六合城,我諸城堅守不下。左翊衛[15]將軍來護兒,帥江、淮水軍,舳艫數百里,浮海先進入自浿水,去平壤六十里。與我軍相遇,進擊大破之。護兒欲乘勝趣其城,副摠管周法尚止之,請俟諸軍至俱進。護兒不聽,簡精甲數萬,直造城下。我將伏兵於羅郭內空寺中,出兵與護兒戰,而僞敗。護兒逐之入城,縱兵俘掠,無復部伍。伏兵發,護兒大敗,僅而獲免,士卒還者,不過數千人。我軍追至舡所,周法尚整陣待之,我軍乃退。護兒引兵還屯海浦,不敢復留應接諸軍。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,出扶餘道;右翊衛大將軍于仲文,出樂浪道;左驍衛大將軍荊元恒,出遼東道;右翊衛大將軍薛世雄,出沃沮道;右屯衛將軍辛世雄,出玄菟道;右禦衛將軍張瑾,出襄平道;右武侯將軍趙孝才,出碣石道;涿郡太守檢校左武衛將軍崔弘昇,出遂城道;檢校右禦衛虎賁郞將衛文昇,出增地道,皆會於鴨綠[16]水西。述等兵,自瀘河、懷遠二鎭,人馬皆給百日糧,又給排甲、槍矟并衣資、戎具、火幕,人別三石已上,重莫能勝致。下令軍中:「遺棄米粟者斬!」士卒皆於幕下,掘坑埋之,纔行及中路糧已將盡。王遣大臣乙支文德,詣其營詐降,實欲觀虛實。于[17]仲文先奉密旨:「若遇王及文德來者,必擒之。」仲文將執之,尚書右丞劉士龍,為慰撫使,固止之。仲文遂聽,文德還,旣而悔之,遣人紿文德曰:「更欲有言,可復來。」文德不顧,濟鴨綠[16]水而去。仲文與述等,旣失文德,內不自安。述以糧盡欲還。仲文議以精銳追文德,可以有功,述固止之。仲文怒曰:「將軍仗十萬之衆,不能破小賊,何顔以見帝?且仲文此行,固知無功。何則?古之良將,能成功者,軍中之事,決在一人。今人各有心,何以勝敵?」時,帝以仲文有計劃,令諸軍諮稟節度,故有此言。由是,述等不得已而從之,與諸將,渡水追文德。文德見述軍士有饑色,故欲疲之,每戰輒走。述一日之中,七戰皆捷,旣恃驟勝,又逼群議,於是,遂進東濟薩水,去平壤城三十里,因山為營。文德復遣使詐降,請於述曰:「若旋師者,當奉王,朝行在所。」述見士卒疲弊,不可復戰,又平壤城險固,度難猝拔,遂因其詐而還。述等為方陣而行,我軍四面鈔撃,述等且戰且行。秋七月,至薩水,軍半濟,我軍自後擊其後軍,右屯衛將軍辛世雄戰死。於是,諸軍俱潰,不可禁止。將士奔還,一日一夜,至鴨綠[16]水,行四百五十里。將軍天水王仁恭為殿,擊我軍却之。來護兒聞述等敗,亦引還。唯衛文昇一軍獨全。初,九軍到度遼,凡三十萬五千,及還至遼東城,唯二千七百人,資儲器械巨萬計,失亡蕩盡。帝大怒,鎖繋[18]述等,癸卯引還。初,百濟王璋遣使,請討高句麗。帝使之覘我動靜,璋內與我潛通。隋軍將出,璋使其臣國[19]智牟,入隋[20]請師期。帝大悅,厚加賞賜,遣尚書起部郞席律,詣百濟,告以期會。及隋軍渡遼,百濟亦嚴兵境上,聲言助隋,實持兩端。是行也,唯於遼水西,拔我武厲邏,置遼東郡及通定鎭而已。

 二十四年,春正月,帝詔徵天下兵,集涿郡,募民為驍果,修遼東古城,以貯軍糧。二月,帝謂侍臣曰:「高句麗小虜,侮慢上國。今,拔海移山,猶望克果,况此虜乎?」乃復議代伐。左光祿大夫郭榮諫曰:「戎狄失禮,臣下之事。千鈞之弩,不為鼷鼠發機。奈何親辱萬乘,以敵小寇乎?」帝不聽。夏四月,車駕度遼,遣宇文述與楊義臣,趣平壤。王仁恭出扶餘道,進軍至新城。我兵數萬拒戰,仁恭帥勁騎一千,擊破之。我軍嬰城固守。帝命諸將攻遼東,聽以便宜從事。飛樓橦、雲梯、地道,四面俱進,晝夜不息。我應變拒之,二十餘日不拔。主客死者甚衆。衝梯竿長十五丈,驍果沈光升其端,臨城與我軍戰,短兵接殺十數人。我軍競擊之,而墜未及地,適遇竿有垂絙,光接而復上。帝望見壯之,卽拜朝散大夫。遼東城久不下,帝遣造布囊百餘萬口,滿貯士土,欲積為魚梁大道,闊三十步,高與城齊,使戰士登而攻之。又作八輪樓車,高出於城,夾魚梁道,欲俯射城內。指期將攻,城內危蹙。會,楊玄感叛書至,帝大懼。又聞達官子弟皆在玄感所,益憂之。兵部侍郞斛斯政,素與玄感善,內不自安,來奔。帝夜密召諸將,使引軍還。軍資器械攻具,積如丘山,營壘帳幕,案堵不動,衆心恟懼,無復部分,諸道分散。我軍卽時覺之,然不敢出,但於城內鼓噪。至來日午時,方漸出外,猶疑隋軍詐之。經二日,乃出數千兵追躡,畏隋軍之衆,不敢逼,常相去八九十里。將至遼水,知御營畢度,乃敢逼後軍。時,後軍猶數萬人,我軍隨而鈔撃,殺略數千人。

 二十五年,春二月,帝詔百寮,議伐高句麗,數日無敢言者。詔復徵天下兵,百道俱進。秋七月,車駕次懷遠鎭。時,天下已亂,所徵兵多失期不至,吾國亦困弊。來護兒至卑奢城,我兵逆戰。護兒擊克之,將趣平壤。王懼,遣使乞降,因囚送斛斯政。帝大悅,遣使持節,召護兒還。八月,帝自懷遠鎭班師。冬十月,帝還西京,以我使者及斛斯政,告大廟,仍徵王入朝,王竟不從。勅將帥嚴裝,更圖後擧,竟不果行。

 二十九年,秋九月,王薨,號曰嬰陽王。

榮留王[编辑]

 榮留王,諱建武,一云成。嬰陽王異母弟也。嬰陽在位二十九年薨。即位。

 二年,春二月,遣使如唐朝貢。夏四月,王幸卒本,祀始祖廟。五月,王至自卒本。

 四年,秋七月,遣使如唐朝貢。

 五年,遣使如唐朝貢。唐高祖感隋末戰士多陷於此,賜王詔書曰:「朕恭膺寶命,君臨率土,祗順三靈,懷柔萬國,普天之下,情均撫字,日月所炤,咸使乂安。王統攝遼左,世居藩服,思稟正朔,遠循職貢。故遣使者,跋涉山川,申布誠懇,朕甚嘉焉[21]。方今,六合寧晏,四海淸平,玉帛旣通,道路無壅,方申緝輯睦,永敦聘好,各保疆場,豈非盛美?但隋氏季年,連兵構難,攻戰之所,各失其泯氓,遂使骨肉乖離,室家分析,多歷年歲,怨曠不申。今,二國通和,義無阻異。在此所有高句麗人等,已令追括,尋卽遣送,彼處所有此國人者,王可放還,務盡撫[22]育之方,共弘仁恕之道。」於是,悉搜括華人以送之,數至萬餘。高祖大喜。

 六年,冬十二月,遣使如唐朝貢。

 七年,春二月,王遣使如唐,請班曆。遣刑部尚書沈叔安,策王為上柱國遼東郡公高句麗國王。命道士,以天尊像及道法,往為之講《老子》,王及國人聽之。冬十二月,遣使入唐朝貢。

 八年,王遣人入唐,求學佛、老敎法,帝許之。

 九年,新羅、百濟遣使於唐,上言:「高句麗閉道,使不得朝,又屢相侵掠。」帝遣散騎侍郞朱[23]子奢,持節諭和。王奉表謝罪,請與二國平。

 十一年,秋九月,遣使入唐,賀太宗擒突厥頡利可汗,兼上封域圖。

 十二年,秋八月,新羅將軍金庾信,來侵東邊,破娘臂城。九月,遣使入唐朝貢。

 十四年,唐遣廣州司馬長孫師,臨瘞隋戰士骸骨,祭之,毁當時所立京觀。春二月,王動衆築長城,東北自扶餘城,東西南至海千有餘里,凡一十六年畢功。

 二十一年,冬十月,侵新羅北邊七重城。新羅將軍閼川逆之,戰於七重城外,我兵敗衂。

 二十三年,春二月,遣世子桓權,入唐朝貢。太宗勞慰[24],賜賚之特厚。王遣子弟入唐,請入國學。秋九月,日無光,經三日復明。

 二十四年,帝以我太子入朝,遣職方郞中陳大德答勞。大德入境,所至城邑,以綾綺厚餉官守者曰:「吾雅好山水,此有勝處,吾欲觀之。」守者喜導之,遊歷無所不至。由是,悉得其纖曲。見華人隋末從軍沒留者,為道親戚存亡,人人垂涕,故所至士女夾道觀之。王盛陳兵衛,引見使者。大德因[25]奉使覘國虚實,吾人不知。大德還奏,帝悅。大德言於帝曰:「其國聞高昌亡,大懼,館候之勤,加於常數。」帝曰:「高句麗本四郡地耳。吾發卒數萬,攻遼東,彼必傾國救之。別遣舟師出東萊,自海道趨平壤,水陸合勢,取之不難。但山東州縣,凋瘵未復,吾不欲勞之耳。」

 二十五年,春正月,遣使入唐朝貢。王命東[26]部大人蓋蘇文,監長城之役。冬十月,蓋蘇文弑王。十一月,太宗聞王死,擧哀於苑中,詔贈物三百段,遣使持節吊祭。


 三國史記 卷第二十


 

註釋[编辑]

  1. ^ 1.0 1.1 原文補充
  2. 原本「績」
  3. 原本「王」
  4. 原本「勃」
  5. 原本「訖」
  6. 原本「責」
  7. 原本「恊」
  8. 原本「干」
  9. 原本「令」
  10. 原本「蔕」
  11. 原本「驛」
  12. 原本「杜」
  13. ^ 13.0 13.1 原本缺刻
  14. 原本「期」
  15. 此处原本有「大」,誤也。
  16. ^ 16.0 16.1 16.2 原本「淥」
  17. 原本「子」
  18. 原本「擊」
  19. 原本「知」
  20. 原本「唐」
  21. 原本「揖」
  22. 原本「綏」
  23. 原本「未」
  24. 原本「尉」
  25. 原本「回」
  26. 原本「西」